又一片鱼塘

风止于秋水,我止于你

【明宝】爱久见人心


*迟到一天多的情人节贺文,愿你春花烂漫来时路,愿你有情人终成眷属



*迟到很久的点梗,来自BGM:梁静茹-爱久见人心



*献给“迟到的”宝姑娘


*单篇这个长度大约可以算作我对明宝CP的毕业论文了吧【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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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冷漠是不想被看出太容易被感动触及

我比较喜欢现在的自己不太想回到过去

 

 


秦明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前,拿着本《怪癖心理学》随意地翻着。一阵嘈杂的动静逐渐从楼梯那侧过来,一定是林涛又来无事生非了。从容地在书页上读过三行,就听见咧着嗓子的“老秦”冲进门口。

 

他没有搭理,直到一只手伸过来把书夺过去,接着便看到了林涛各种挤眉弄眼的表情。

 

“我说老秦,最近咱们龙番的治安简直好得不要不要的,犯罪分子也体谅你助手出差没来捣乱啊,”林涛意味深长地冲他一笑,“瞧我们秦大科长都无聊得翻起旧书来了。”

 

秦明伸手把书拿回来,夹好书签合上,并不回一句话。“你助手”三个字不经意地送到耳畔时,他便再也没有心思看书掩饰下去。

他站起身,给自己倒了杯咖啡。

 

因为嫌弃速溶咖啡的品质,秦明给办公室也添置了一个小小的咖啡机。李大宝虽然怼他的时候话一箩筐,吃着地摊食品还要嘲笑他的猫屎咖啡,但是每日打扫办公室卫生,却总是记得把他的咖啡机也打理得干干净净。锃亮锃亮的金属上连一滴咖啡的残液也无,像新的一样。

 

“哎老秦你干嘛这么冷漠,我还以为你改邪归正了,果然是想太多。”林涛一脸“你真没意思”的表情,一屁股坐在了李大宝的位置上。

 

秦明坐回自己的座位。修长的手指搭在咖啡杯把上,白皙的肤色、整齐的关节,还有轻轻端到嘴边的优雅动作,散发着强烈的精英气场。半晌放下杯子,眼神笔直掷向那张被鸠占鹊巢的椅子,并不看林涛。

 

“改邪归正是什么鬼?”

 

“就是说你啊,一直是不近人情的冷血法医形象,宝哥一来真是打破很多惯例哎,刑警队都问我秦大科长是不是改邪归正……啊不,是不是改换了性格。”

 

“很多?惯例?”为了听到这个问题的答案,暂且容忍林涛继续坐在大宝的座位上吧。

 

林涛见他似乎有了兴趣,赶紧拖着转椅一脸坏笑地滑过来,当着他的面掰起了手指:“你看啊,宝爷是近几个月来第一个通过了试用期没被怼走的助理吧?”

 

“她专业水平不错,而且是个人形警犬。”

 

“宝爷虽然开头被扔出解剖室几回,但现在你工作已经离不开她了吧?”林涛故意挑了这么个字眼。

 

“没有那么夸张。我在工作时需要安静的思考空间,而现在我们思路常常一致,基本上不需要语言交流,所以……”秦明突然不再说了下去。把最真实也最隐秘的工作状态分享出来,好像有一种授人以柄的受骗感。

特别是当“我们”这两个字如此堂而皇之地从他口中跳出来的时候,奇怪而陌生的情绪就仿佛一瞬间挡住了他组织好的语言。

 

林涛已经露出了看热闹不怕事大的表情:“啧啧啧啧,你们已经心有灵犀到脑电波对话吗?你看看你们每次给我讲案情,你一言她一语就跟一个人似的,凸显得我如同智障?”

 

“不是‘如同’,事实如此。”秦明又端起杯子抿了一口。

 

看出来秦明转移话题不过是在强装镇定,林涛倒也不在意他毒舌,继续点着手指说道:“还有,知不知道现如今您的表情生动鲜活了好多,再也不是面瘫冷酷脸?”

 

秦明调动面部肌肉提起自己的嘴角,扔给林涛一个非常友善的“微笑”。

 

“不是这种,”林涛使劲摆出诚恳脸望着秦明,“是发自内心的,很自然的那种,就好像遇见了真……”

 

而秦明却避开了探询的目光,下意识地看向了侧边那张桌子上画着樱桃小丸子图案的白瓷杯。然后那雕像似的眉眼没来由便柔化了几分。

 

林涛努力把一个蘸足了调侃起哄意味的“爱”字吞了下去。

因为此刻走神看着大宝茶杯的秦明,脸上正是他想说的那种“生动的表情”。

 

眼看着串门时间也差不多了,林涛终于站起来,一副过来人了然的笑容“托付”般拍了拍老友的肩:“你还是保持现在这样吧,比过去好多了。哎我跟你说宝哥真是不错,你得好好加油。”

 

秦明仔细地掸了掸刚才被碰过的衣料,无视林涛不怀好意的用词,复又拿起书来摆出逐客姿态。

大宝确实不错,不过用不着你多事。

 

林涛耸了耸肩,转身离去,却听见身后凉凉的一句:“把椅子放回原位。”

 

他走过来一边推过大宝的椅子一边想要看秦明的表情,却只看到几个大字装点的封面——

怪癖心理学:发现潜伏在你身体里的另一个你。

 

秦明从书本上方伸出手来挥挥,并不抬眼。

 

我也比较喜欢现在的自己。可是,过去真的能过去吗?

 





 

我常常为我们之间 忽远忽近的关系 担心或委屈

别人只一句话 就刺痛心里每一根神经



 

李大宝清晰地知道,她和自己上司之间的关系变得有什么地方不太一样了。

 

要说不再赶她出解剖室,不再总是冷言冷语,不再称呼她“迟到的”,这些都不过是表面现象。任何一个成功度过试用期的助理也许都会这样。

 

从她站在案发现场门口被秦明一把拉到身侧开始,很多事情就在往某个奇怪或奇妙的方向前进。她不确定那隔着衣袖传递过来的温热,算不算命运最初在她心弦上拨动的那一下,反正她李大宝——谈过很多次恋爱而且基本都掌握主动权的宝哥——在某个夕阳西下的傍晚,看着自家上司的大背头和笔挺西装上染得暖暖的橘黄色,忽然心头一热脸颊一红。

 

是所谓风水轮流转。

 

曾经因为美丽、聪慧、性格独立,兼有法医学科中珍稀物种的性别优势,故而自学生时代开始就不乏追求者的李大宝同志,“向来我甩人,未见人甩我”,却在进入工作岗位有些日子的此时,突然开始品尝起了暗恋的滋味。

 

就像自以为结出了饱满润泽的金红果实,晚熟季节过后咬一口内里还是青涩的一般。那种情感透着隐隐的期许,真是复杂而奇特。

 

暗恋是一场暗无天日的独角戏。这话当年是被她鄙夷的小矫情,却突然浮上心头。

 

为了试验她的鼻子有没有传说的那么灵,他用了两组不同浓度的溶液、两只放置时长不同的苹果。后来新鲜的那个苹果被秦明自己吃了,两种实验溶液的标签却被她偷偷留了下来。简直是鬼使神差一般,这样小女生粉红色的剧情也会不自觉地发生在一人当关的她宝爷身上。

 

工作的时候他们可以一个眼神就读懂对方的想法,这种默契一直持续到合力怼林涛的每个日常。看着涛涛一脸生无可恋的吃瘪,高冷人设不崩坏的秦明竟然会望她一眼然后抿起唇角。而看见他的微笑,她便也像是镜子似的倒映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出勘现场时,他基本上都是和她并肩而行,路难走的时候领先几步试探地形,天色黑的时候落下几步守着背后;他开车时示意她坐在副驾,林涛开车时他和她一起坐在后座;所有危险、脏乱的情况都恨不得小鸡拎把她带到远处去……数不清的小细节都透着亲近的暖意。

 

但是他很多时候仍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同她讲一句话,尤其是在两人独处的办公室或者解剖台边。他还是不吝啬冰冷的数据和尖锐的语言来抨击她不注重剂量的生活态度,一脸冷漠如同她如今还有上辈子都欠了他无穷债似的。

 

还有一点。

那次在暴雨的天气里非要和他们一起出现场,秦明却一个人留在车里不愿意走出来半步。

当她顶着半湿的额发回到车内时,他的神情却冷得像霜结在了眉眼上,连一丝关心下属和同事的客套话语都没有,甚至看都不曾看一眼。

 

即使精细如她看出了他那被自己捏得发白的指节,猜测到是某个解不开的心结在作祟,却从未听到过他敞开心扉的倾吐。她不是好奇八卦的性格,但她愿意陪他承受所有停留在内心里的凄惶不安。

 

也所以原来暗恋当真是奋不顾身者居多。有时候停下脚步细想自嘲,她又哪里来的自信真能体察和承担别人心中未知的痛楚;可一边这样嘲笑着一边又无论如何也觉得心甘情愿。

 

每次想要说点无用的劝慰,看见秦明清冷的面部线条却怎么都张不了口。

 

他们之间,所谓不信任的疏离有的是。

 

 

于是默契呐,关怀呐,好像点点滴滴不曾减少过。冷漠呢,疏远呢,却也真实存在。

 

忽远忽近的距离,与沉沉浮浮的情绪,会在工作之外某个夜阑人静的时刻突然涌上心头。这般矛盾而别扭的老秦更让人担心,这般纠结而软弱的自己,却也更觉委屈。

 

 

家中父母虽然是开明派,却也在回家过周末、过节假日的时候有意无意敲打一番。刚刚伸筷子夹了一块红烧肉到碗里,冒着淡淡清甜热气的米饭还不曾把油亮的肉包裹起来,耳边半句“XX同事家里年后就要添孙子了”就忽然让这肉失却了颜色。

 

“爸妈不是想催你,只是眼看着大一年小一年晃过去,总以为你是个自己心里有数的孩子,到底能不能遇见你认为合适的人,总也要先从认识开始吧?”

 

她尽力挤出懂事的笑容来,心里却有什么地方好像被简简单单的话语刺得生疼。

 

已经认识了,熟识了,了解了,理解了。可又能怎样呢。





  

 

你的孤单是座城堡让人景仰却处处防疫

你的温柔那么缓慢 小心翼翼脆弱又安静 




日子就这么像流水一样淙淙潺潺而过。那么一点若即若离的亲密和遥远,似花还似非花,也无人惜从教坠。

 

案子从手头一件一件地办结,秦明和她的工作任务虽然重,但是解剖鉴定往往对于整个案件来说只是调查取证的一部分,所以需要依法遵循程序逐步侦查的林涛比他们更是忙得脚不沾地。

 

缺少了林涛的插科打诨,法医科办公室里寂寂无声的时候更多了。

 

平安夜那天挺冷,他们不出意外地又一次加班。李大宝在整理鉴定报告的间隙停下敲击键盘的手指,想要偷觑一眼那个分配任务时抿着嘴不动声色就把重活留给他自己的人。

却又好像总是有什么细细弯弯如同枝蔓的物什在心头缠绕着,让人实在是没有力量探出目光去。

 

于是装作久坐乏了,站起身给自己倒上一杯水。沉默的樱桃小丸子在热水注入杯中的时候微微咧开了嘴。站在桌前不说话,指尖轻轻点着,才有机会光明正大地看着秦明。

 

台灯下他的侧影分明如画,凝神的样子一直从笔尖生长到眼底。

 

如许好看,教人如何不想他。

 

诚所谓偷看,便是偷偷悄悄的场景下最适宜。一旦被人撞破,却是如何窘态百出也不为过。原本专心致志于自己手中事情的秦明,突然抬起眼看向她。毫无征兆地,笔直地,看进她的眼睛。

 

其实最初她也曾以为过是古水无波的一双眼睛,不过是表面清淡平静实则波涛汹涌的大海。

 

她忽然便像被灼伤了一样缩回了眼神,有些不自在地放下杯子坐好,老老实实继续忙起手里的文档。

 

 

加班结束后夜色已浓,秦明收拾好东西默默离开了。大宝落后一步还没走,就看见林涛欢天喜地奔了进来:“宝哥你造吗,宝宝今天答应跟我过平安夜啦! ”

 

李大宝提起自己的包走到窗边,静静等着秦明走下楼梯、走出办公楼大门,然后在她视野里勾勒一个笔直的背影。嘴里却漫不经心地应道:“那你还不赶紧出发,来这里磨蹭什么?”

 

“谁让你和老秦总拿这个怼我!我家宝宝是真实存在的,才不是什么薛定谔……”

 

“老秦他,”大宝忽然直接打断林涛的碎碎念,“一直都这么一个人吗?”

 

林涛原本一腔吐槽倏忽不见了。他陷入了难言的停顿,许久才开口:“是的吧。”

 

“这样的节日,也是?”

 

这回的沉默似乎更久了一些,久到秦明已经走近自己车边,即将从大宝的目光中消失。

 

李大宝回过身来,不忍再去看那挺拔而孤单的身影。挺拔得俊逸,孤单得寂寞。

而林涛却借着法医办公室从未如此明亮的灯光,看清了这小姑娘眼中氤氲起来的薄薄水汽。

 

明明是看透了两位挚友的真心,林涛却一句逗贫也说不出来。

 

任是谁也看不得明媚爽朗的大宝脸上浮现出那般的无助和戚然啊。

 

“那个,宝宝还在等我,宝哥你也早点回家吧。”逃也似的离开了气氛古怪的法医科。

 

而李大宝却在林涛的衣角飞出办公室的一瞬间狠狠地闭了闭眼,把那酸涩的湿意忍了下去。

 

他就像一座防御严密的城堡,矗立威严让人敬仰却也拒人千里。而她一个暗暗里痴痴的姑娘,却也一不小心成了愿意以此一身执剑披荆斩棘的人,想要走进去,走进去看一眼。

 

却不知孤单成疾,可有药能治?

 

 

李大宝自以为两个大优点,一是吃不胖,二是愁字难驻心上。心上秋天降临,也烦扰一阵,但是总归还是笑脸相迎,有韧性不过从头再来。

 

第二日上班的时候,林涛不放心这两位各自的情绪,趁着一大早没忙起来的时候就心急火燎地赶到法医科。

 

李大宝刚刚坐下,笑容如常,面色清丽,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子。

 

秦明因为来得早,正在喝万年不变的咖啡。微苦醒神的味道飘散在空气里。末了放下杯子站起来,从自己桌子抽屉里取出一个精美的包装盒。

 

林涛吃惊地捂住了自己的嘴,老秦这是怎么突然开窍了?

 

而埋头的李大宝可能以为秦明只是喝完咖啡起来冲洗杯子,并未在意他的举动。等她发现自己桌上多了一个盒子的时候,秦明已经转身回到了座位上。

 

就这样?什么话都不说?好失望。算了,我还是回去干活吧。

 

等林涛探头探脑的身影走远后,秦明忽然从案卷中抬起头来,隔着两张桌子,如同隔着一条银河般,没有开场白便道:

 

“大宝。圣诞节快乐。”

 

这么缓慢而小心翼翼的温柔。李大宝抿着嘴轻轻地笑了起来。

 





 

也许我们都意会到 这次面对的幸福 是真的来临

因为太珍惜所以才犹豫 忘了先把彼此抱紧



 

自求学时代开始,秦明就是一个凡事喜欢自问一个为什么的典型理工科男。学校晚会时他一个人坐在角落里看上去毫不在意,心里却在思考某个舞台效果的物理原理;实验室有时候外出聚餐他常常一言不发,师兄师姐逗他,却没料到他一开口就把刚才每个人语言中“剂量”的错误都揪了个遍。

 

却到了李大宝这里,既不能理直气壮问自己一声为什么,又无法琢磨出到底是因为什么。

 

你看她一身活泼泼的劲儿,模样小小的,热情和勇敢倒是一点都不少。

 

倘若说他鬼手佛心法医多年,练就一双冷情冷心如寒铁的眼睛,那么她就成了一枚带着温度的吸铁石,出现在目光里之后便再也让他挪不开去。

 

在不知道哪次又是三人组到“自家人”才能去的餐厅吃饭时,因为林涛抱怨自己女朋友不能体谅刑警工作的辛苦,秦明自然而然地说出了“同行结合失败率高达59%”的论述,却在出口之后微微有些懊恼。

 

“那你们……?”标志性不怀好意笑瞬间爬上了林涛贼兮兮的脸。

 

同一瞬间,他和李大宝端起了面前的杯子。他使劲快速咽下一大口滚烫的咖啡时,听见了大宝被可乐噎住时费力吞下去的“咕咚”一声。生发自她的喉间,却在他心里扔下了一块不大不小的石头,湖面一圈一圈涟漪向外,久久不能平息。

 

所以,工作闲暇看书时那温柔投过来的眼神不是错觉,装作不小心的触碰后那心安理得被牵着的手不是漠不在意,解剖时心有灵犀的对视、讲解鉴定结果时直白到位的解释,也都不仅仅是工作职责所系——一个助理法医的工作原本不包括这么事无巨细如同翻译官的内容。

 

所以啊,你和我一样意会到,有些触及灵魂的柔软,似乎同时到达两个人的心田了。

 

可是我所背负的伤痛和秘密,真的也能交到你的手里吗?以你的性格必然会追查到底还我真相,但是这么危险的事情,我又怎么可以允许它们触碰到你分毫?

 

漫长而漆黑的人生夜里走了二十年,暗夜的缝隙里终于能抖落一地月光。我只愿一轮明月好端端在夜幕天上,连那皎洁的影子也不要被纤尘沾染。

 

秦明有意识地告诫自己要退避。

 

看着她轻轻抚摸当事人孩子的头,那手在阳光下几乎要融化成一朵花。他贪婪注视那片芬芳的明艳时,恰好遇上她回转过脸来,于是他便甚是尴尬地强行扭过头去。

尴尬得可以听见脖子后侧关节的声响,还有心在胸腔里不自然的震颤。

 

听见她趴在高处配电箱上叫他“老秦这里有指纹”的时候,正想着上面也许有线索的他显然被冒出的小脑袋惊了一下。所谓身无彩凤翼的寥寥凡人,忽然被灵犀洞开之感击中也不过如此了。他回过神便急急唤她下来,让她换一双绝缘手套去采集证据。

 

“那你的阴影是什么呀?”

欢快清脆的调侃声从头顶飘下来。在她如同小狐狸般得逞的笑容中,他突然咬紧了牙关。如果开口分享意味着信任的交换,那么宁愿不要让她的信任空负一个看不清前路将来的人。

 

他仰起头眯着眼,背光的她的面庞看不分明。“我最大的阴影就是把你招来了。”否则我明明一个人就可以过下去,不至于舍不得。

 

 

因为人手不够所以混作刑警用的两名法医,为了穿行小道方便而坐到了那台摇摇晃晃的老爷车里。秦明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有一日自己会被哄骗到忐忑不安又别无选择地,坐在这样安全系数低又十分难看的车里。

 

安全带自头侧绷到腿边,他僵直着身体拽着车窗边的把手,心惊胆战地看着前面的道路。

 

李大宝倒是自得其乐,转动着方向盘拐来拐去,绕过了红绿灯最密集的街区。被害人家中找到的戒指盒,让他们把排查范围缩小到了临街的几家首饰店面。

 

“如果你来挑,你会选择哪一家?”他张口问道。本来是为了分析案情的需要,正对上她明亮的、专注的眼睛时却有点心跳加快,好像这简单的句子有了不一样的含义。

 

他似乎,也确实有点期待她的答案?

 

走进那个略有些逼仄但装饰风格还比较温馨的小店,老板热情地迎了出来。“两位是要订做戒指吗?今天制作戒指的课程已经满了,您看……”

 

几乎同时,他们下意识地看向彼此,紧接着分别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窘迫和羞赧。

 

所谓心照不宣,便最是经不住这般无心的挑明。老板只是为了招揽客人的虚辞客套,却仿佛一张随意洒向水塘里的网,将他们小心藏好的一尾鱼儿捕出水面,落在了阳光下。

 

“您误会了,”秦明只顿了一瞬,立即整理好表情掏出证件,“我们是警察。”

 

“啊,警察我们可以打九折的。”老板眉眼笑得弯弯。

 

他的余光看见李大宝有些不自在地揉了揉鼻尖。强迫自己按捺下各种思绪,向老板解释起案情经过,询问有关证据线索。

 

有所收获的两人走出门的时候,阳光慷慨地撒了一地。大宝的头发在暖色光中柔软蓬松,很有一种引人触摸的冲动。

 

“没想到开老头车的也这么懂女人啊。”

他果然激发了小警犬的“怼人”模式。看着她装模作样抹顺发梢,嘴里蹦出些灵巧的句子,心中原来那些因为怯懦而愧疚的感觉好像消解了许多。

 

如果最后真的是你,定戒指这种事也应该是专程而来,而不是公事的顺路吧。

 

后来的后来,秦明一个人在医院走廊焦躁不安地等待时,想起这些却无比后悔。

 

因为太过珍惜而犹豫着不肯吐露,假若当时能够抓住机会抱紧她,或许他还不至于这么痛恨自己?



 



 

我不是流言 不能猜测你

疯狂的游戏 需要谁准许

别人怎么说 我都不介意

我爱不爱你 日久见人心



 

“老秦,这是第几个了?”

 

林涛拿着伪装的报纸姿势极为业余,上半身几乎都要探出桌椅贴近那边的座位。看着李大宝站起身轻轻伸出手等对方握的动作,还有对方因为嫌弃到了厌恶的地步所以不断用餐巾擦拭自己的手的样子,他便回过头看向对面的秦明。

 

秦明手里的咖啡杯如同牵丝木偶一般,丝线那头就系在大宝的手指上。她的手尴尬地等待着,他的杯子也停在半空中,靠近嘴唇却并不啜饮;她很勉强地挤出笑容,带着委屈和疼痛般慢慢弯曲了手指,又慢慢地收回手来,他的杯子也轻颤一下缓缓落回桌上。

 

“第九次。”

 

清冷而肯定的回答。林涛觉得老友看向那个相亲男的目光有点不寒而栗的味道,莫非“人刀合一”,眼刀也能用于解剖了?

 

“事情讲究‘十全十美’,前面九个都是垃圾,我们老秦要不英雄救美一番,第十次就成全宝爷好了。”林涛笑着看他,话里却有好几分认真的意味。

 

“回局里。”大宝向他们走来,他果断停止了可能到来的无望的失望。

 

 

林涛除了办案雷厉风行之外,八卦胡说也是效率惊人的。

 

很快,不仅仅刑侦大队,就连其他技术科、后勤科的同事们,都在七弯八拐中交流传递了法医科的罗曼蒂克故事。

 

什么读心术,什么命中注定,什么郎情妾意的戏码,人民警察热衷起八卦事业比一般群众还要轰轰烈烈。平日里办的大大小小案件曲折波澜者多的去了,再加上林涛作为“目击证人”添油加醋的论述,龙番法医版《不能说的秘密》几乎快要成型。

 

秦明对于损友多年的德性了解得甚是透彻,看他每天繁重工作之余上蹿下跳不过是找个乐子,所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由得他去;却没想到苦中作乐的战友们爱好都差不多,所以这出“基于个别细节证据”的流言蜚语竟一发不可收拾。

 

大宝因为经常需要整理、递送各种材料,所以在其他科室、支队走动更多,一定会比他听见更多调侃玩笑。秦明逻辑严密的大脑立即向他自己发出了威吓林涛的指示。

 

林涛哼哼唧唧答道,大家不过善意的玩笑,说不定就成了呢,何必这么拒人千里。

 

他没说话,只是多注视了一会儿这位刑警队长。后者只能“好好好”地应着。

 

果然话篓子林涛不怎么起哄之后,局里的言语渐渐熄灭了下去。又因为从始至终他们这两个当事人既没有澄清也没有承认,尤其是秦明本人每次被不相干的人调笑后总是一脸黑沉,所以竟然也冒出了所谓“郎心似铁”的说法,道是寒峰上开不出春花来。

 

他无意再去辩白或者阻拦。

 

我不是流言也不是蜚语,也不想假托他人的话语来揣测推断你的真心。别人怎么说,天花乱坠、风云跌宕或者冷清凄寒、波锤浪打,都与我无关。

 

现下这样微妙的平衡究竟还能坚持多久,我不知道。

一旦打破,会溯流而上遇见阳光,还是会顺流直下沉入水底,我不知道。

何时能真正摆脱我自己的梦魇,堂堂正正走到你面前,尝试打破这个平衡,我不知道。

 

 

看她勘探现场“因公殉职”的外套,所以动了心思邀请她到家里测量身材尺码,并一针一线为她制作了合身的粉色裙式风衣;被林涛自作聪明地“红娘”出两人约会,却因为担心整蛊的意思盖过了真心,也嫌弃林涛低质量的各式筹划,所以看到大宝眼中明显的失望还是竭力挤出笑容稳住心神,吞下了真相推走了助攻。

 

他只能尽量在工作和生活中更细致地对待李大宝,却再进一步也不得。

 

 

当臼齿案宿命鬼魅般纠缠着出现,当关于父亲当年真相的线索点点抖漏出来,即使知道是引人步步深入的陷阱,也只能义无反顾地往前走。

 

他违反工作规定以一己之力擅查重大刑事案件,他突然推开身边所有的关心和关注只留下孤形只影,他甚至有些粗暴地搪走了林涛,也搪走了他无论如何也不愿疾言厉色的李大宝。

 

如许执着,如许决绝,也如许疯狂,他以为不需要谁的允许。

 

他被陷害得锒铛入狱的日子又是一个大暴雨天。从来一丝不苟的头发湿漉漉贴在额上,从来凝练如剑的眼神涣散呆滞,任由同事们带着痛惜和怜悯的目光对他采取强制措施,如同失了灵魂的木偶。

 

他几乎查清了父亲当年的死因,也理顺了前后勾连的线索,却意外成为了报复凶手的凶手。可也因为旧事真相已明,常年压在心头的磐石已清,他在看守所里反而感到难言的一种轻松。被苦楚折磨了这么多年,竟然有了“一事毕,万事空”的消极心态。

只有在想起大宝的时候,他才会因为体会到心脏的刺痛而有了存在和活着的真实触感。

 

他便有空日复一日仔细梳理和回忆属于她的细枝末节和点点芬芳。

 

疾风知劲草,日久见人心。风这么大,吹乱了她毛茸茸的头发,吹不乱她的心。

——我亦如是。



 

 

 

 

存一寸光阴 换一个世纪

摘一片苦心 酿一滴蜂蜜

用尽了全力 只为在一起

我爱不爱你 爱久见人心



 

兜兜转转李大宝到底是情感经历略微丰富一点的那一个,所以二十多岁工作数年才品尝暗恋滋味的宝爷,提前了一步发现这个双向暗恋的局面。

 

世界上最美好的事情评不出来,但是“你爱的人刚好也爱你”一定算是热门候选。

 

于是和秦明相处的星点时间,都被她仔细地收藏了起来。如同那两张夹在笔记本中间的溶液标签纸一样,看起来都是碎片化、片段式的,其实一经记忆的点拨和复原,就重新变做新鲜美好的模样。

 

平时闲暇无人,她偶尔也会在朋友圈随意翻阅。点进秦明的头像,可以看到他转发的推送全部来自权威平台,探讨法医专业的学术问题。看上去没什么异常,她却清晰地知道如此密集的分享才不过数月,似乎是自打她来了之后才开始的。

 

那些表面上公然坦荡的举动,其实只是为了掩饰内里无法言明的小心思发芽。

 

 

直到秦明因为涉嫌故意杀人被逮捕。他之前私底下开展的调查被局长和林涛发现,他那时为一个真相几乎要坠入疯魔。而为了得到关于他的那个真相,李大宝也是拼尽了全力,赌上了性命。

 

眩晕、模糊、冰凉的感官放大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已经身陷囹圄。而隔着玻璃和水咬破了嘴唇也不肯打电话连累秦明,几乎只剩下潜意识。

 

对不起了老秦,没能守着你等到云开月明。

 

嘴里好苦,应该不是水箱中注入的水的味道……从腿脚而来的大把寒冷,像一只毒蛇爬上身体……灭顶之灾……等不到了……看不见了……是时候告别了……

 

“大宝,撑住!”“李大宝,你给我醒着不要睡!”

 

哗啦。倾盆大雨。

 

 

 

医院走廊里是熟悉的消毒水味道。

 

他一个人坐在手术室门外,双手无力地抱着头。林涛在隔壁包扎伤口,大宝躺在“手术中”刺眼红灯下面的房间里。

 

倘若她就此去了,便是连一句真心实意、像模像样的告白都没听见,连一个让他有资格怀想、眷恋的身份都不曾确认过。

 

你当是爱久见人心,其实不过反复犹豫不决、顾虑重重,便差点要错离了命运最丰厚的赠礼。

 

——明明已经见了人心,却还是久久爱而不求,是为懦,是为鄙。

 

 

李大宝转醒的时候,他那声带着笑泪的“吃货”诉尽了柔情。一片苦心终于酿出了蜂蜜的甘甜。

 

回到家中,看着衣橱里一件件空闲时间当作消遣的女装,全是大宝的尺码。心里怦然一动。几日后洁白的素纱开始在缝纫台上出现。

 

这样的一件衣服,因为承载了太多期许和祝福,所以制作起来格外费时费力。当他做出个大概的时候,李大宝已经恢复较好,即将出院了。

 

因为身体状态还不能胜任工作,出院后她仍然在家休养。秦明照料她几乎包揽了一日三餐和晨间晚间散步。

 

李大宝也敏感地意识到有什么守望已久的事情就要在眼前了,可是每次等到秦明来时,一切又平常得不过柴米油盐的琐碎日子。

 

失望要说没有也是假的,不过总归是淡淡的,一会就忘了。因为细水长流的感情最不畏惧等待和时间。

 

 

秦明在又一次捕捉到她眼中藏得很好的失望后,终于忍不住开口问了林涛。后者一副憋了十万八千年的模样一股脑全说了。

再爱你的人也要及时的表达和回应,更何况宝哥这么好的姑娘觊觎的人排队能绕警局三圈半……

 

那到底应该怎么办?

 

表白,求婚,随你。反正你们早过得跟老夫老妻似的了。

 

我……不会你的那些路数。

 

那你总得拿出代表诚意的东西,鲜花?戒指?

 

待秦明讲完了准备情况之后,林涛的白眼快要翻到天上了。

秦科长,您这些东西每样都够我再跟宝宝求一次婚的了。

 

但是看到秦明难得如此不自信的慌乱神情,林涛也只能叹了口气,好言劝道,要不,你邀请她去你家里坐坐?

 

 

三日后,李大宝被秦明开车接到家中“做客”。

 

没有铺展满地的鲜花,没有酷炫飞舞的无人机,也没有盈盈点点浪漫的蜡烛。

 

打开门的一瞬间,目光必定会被客厅正中间的衣架吸引。那上面似乎凝结着月光挂下来的冰晶梦幻,公主般细腻的宠爱的,一条长婚纱。

 

李大宝换下鞋子便走了过去。身后关好门的秦明,却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该解释什么。

 

练习过一千遍一万遍的句子,此刻却堵在唇齿间就是蹦不出来。如果她对他的心还没有想象的那般,如果贸然开口会不会被婉言谢绝,那时该如何相处,如何表达他还愿意继续陪伴和等待的意思……

他忽然想得太多太杂乱,却更是急得说不出口。

 

李大宝用手指轻轻地抚摸着那一朵朵绣上去的花纹,良久沉默不语,却能听见她并不平稳的气息。

 

他更加懊恼自己如同被缝住一样僵硬不能动的嘴,嗓子中一口气只上不下,胸膛无声而大幅度地起伏着。

 

她终究是回过了头。

 

本以为最终的审判到来了,却看见她一双眸子如同雨中涨溢的湖水。愣怔之间,听见她清晰而缓慢的声音:

 

“和这件相配的西装,你那件,也做好了吧?”

 

 

 

我爱不爱你,爱久见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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